外婆走了,在2003年非典的時候,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市立醫(yī)院的病房里去了。 非典,全世界都人心惶惶,市立醫(yī)院住院大樓空蕩蕩的,死一般的沉寂,沒有一個病人,全部轉(zhuǎn)移到據(jù)說是郊區(qū)醫(yī)院了,整個住院部唯獨只有我外婆一個病人,孤獨地躺在病床上做腎透析,和死神做最后的拼搏;靥鞜o力。我束手無策地呆滯地望著床上一個老女人痛苦地呻吟,花白落光的頭發(fā),面如槁木,氣若游絲,伸出一雙干枯的老手對我說:“風啊,給點我吃的。俊蔽覝I如雨下,泣不成聲:“您一口水都吞不下,還吃什么? ” “風,給我點吃的啊”這是我外婆留給我唯一的也是最后一句話,多么苦澀和刻骨銘心的記憶。記得嗎?您閉上眼的一剎那,只有我一個人心如刀絞站在您的床前,那天真的很冷很冷,您的手在我的手心好涼好涼沒有了溫度。
花兒謝了,有再開的時候;燕子倦了,有歸巢的時候;春天去了,有再回的時候,可是,可是,您再也回不來了,只能停留在我的心靈深處了......
小時候,無論碰到熟人或生人,我總怯怯地躲在您寬闊的胸懷里不愿意打招呼,您總是笑著解釋:孩子木古不喊人,不要介意哦!我就是您的小尾巴,天天拽著,跟著,粘著,從不分開。 小時候,記得您總穿著油漬斑斑的圍裙,坐在蜂窩煤爐前,在平底鍋上慢慢油煎糯米粑和蒿子粑,我總興奮如同小鳥一樣飛來飛去,直嚷嚷很餓,您一臉的嗔怪:等不到粑熱的家伙。ㄍ馄藕头蹠r總恰到好處從不粘手和粘盆)。小時候,早晨貪睡賴床不起,您總哄著我起來一起跑步,那時候,您健步如飛,我氣喘吁吁跟不上您……
彈指間,我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出落成閱盡悲歡的孩子媽, 每當我很嫻熟地在煤氣灶上做糯米粑時,總會想起遠在天堂的外婆,很幸福,我在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三四十年的時間去無窮無盡地思念她。 我曾質(zhì)疑,人為什么活著?并常感嘆:生命如同輕舟泛過湖面,不留一點漣漪;你我又如一塵埃,在浩瀚的宇宙飄過幾十年。前一千年和后一千年誰都不知道你我是誰。
外婆永遠走了,如同一塵埃,輕飄飄地在宇宙飄過79年。
生命的意義就在于,即使您不在了,依然會有思念。
上午陽光燦爛,下午卻天氣卻很陰晦,暮靄沉沉,空氣中到處彌漫著潮濕的味道。今天是給您立碑的日子,我的確走不開,您會原諒孫女沒能去看您嗎?我昨晚突然發(fā)瘋地想您,想您的一雙纖纖玉手和永遠的大嗓門,想我淘氣時您的呢喃。
您是我三十歲以來失去的最親的第一位親人,也使我第一次和死亡近距離的接觸,感受到死神的威力,F(xiàn)我坐在陽臺的電腦前拼命地找尋您的點點滴滴,而幾十年前我們卻常常悠然自得地坐在陽臺上笑瞇瞇地曬太陽,曬幸福,拉著您的手聽您講兵荒馬亂的故事。 草長鶯飛三月天,沒有了春寒料峭。天是蔚藍的,花是淡淡的,草是綠綠的,風是輕輕的。貓山腳下,您長眠的地方很美,很美。
(這是我2008年3月28日寫的日記,是外婆去世五周年立碑的日子。謹以此文紀念我深愛的外婆,因為昨夜我又夢見她了) |